淩晨三點，鄉村的夜一片死寂。芸露瞪著圓溜溜的杏眼，再一次側耳仔細聽，隔壁廂房婆婆和公公還是睡的很熟。芸露輕輕打開被子，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手電筒，剛過完年，鄉村的夜奇冷，芸露哆嗦著下床穿好棉襖棉褲，又從衣櫃裡拿出兩個枕頭，回到了床邊。
手電在一個約一歲多寶寶的臉上晃悠了一下，芸露眼淚刷的流了下來，“不是媽媽狠心，寶兒呀，你不要怪罪媽媽”默唸完後，芸露顫抖著手，把枕頭壓在床沿邊上，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，想想又從衣櫃裡抱出一床被子，鋪在床沿邊上。
她又側耳仔細聽了聽，隻聽見自己心臟咕咚咕咚的狂跳聲，這才從床下拖出來一個塑料袋，輕輕的打開門，再回頭看了一眼床上模糊不清的兒子，狠了狠心，提著塑料袋，出門就開始狂奔……
芸露其實還不滿19歲，長的漂亮，身材又好，十裡八鄉公認的美人。可惜太年輕，自以為和同村的帥小夥建國郎情妾意，可冇想到建國是太稀罕她，稀罕到芸露不能跟任何彆的男人說話，看一眼都不可以！
芸露不知道這樣是該歡喜還是擔心，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，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，十七歲不到的年紀，在九十年代還是很保守的，順理成章的，他們辦了一場全村人見證的酒宴，芸露住進了建國家。
婚禮辦完了，芸露的好日子也到頭了，建國每天就守著芸露，也不出去乾活賺錢，也懶得做家事伺候老婆，畢竟他自己也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，唯一能讓他上心的，就是看芸露是不是跟誰眉來眼去，可憐的芸露挺著大肚子，還幾次都被建國胖揍。
好不容易生下兒子，欠了一堆賬，建國終於外出打工了，不用捱打了，可是芸露的生活更難了，建國出去一年多，一次都冇有回來，錢也冇給一分。
婆婆說是建國要她不給錢，說怕她有錢了良心就壞了。其實是建國自己也冇賺到錢，終日無所事事，在外麵混日子。
婆婆又要養媳婦，又要養孫子，滿腔怨言，最後也確實是冇有錢給了。
眼看著實在過不下去了，芸露和村裡的小姐妹慧慧商量著，跟慧慧出去打工，兒子就留給婆婆，反正是他們家的種，總不至於不管吧！
芸露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到慧慧家門口，慧慧早已經在等著。
“慧慧姐，以後就隻能靠你了！”
慧慧其實也隻比芸露大了幾個月，窮人孩子早當家，慧慧已經在外麵打工好幾年了。
“芸露，你彆怕，我們快走，還得去趕車呐！”
從村裡到鎮上得有五六公裡，兩個姑娘打著手電，在暗夜裡狂奔，她們擔心趕不上車，也擔心芸露婆婆發現會追過來……
緊趕慢趕，暮色中，那條彎彎扭扭的鄉村公路，像一條灰白色的蒼龍，呈現在眼前。棉襖早已經汗濕，芸露和慧慧站在路邊的樹影下，期盼多時的大巴車終於緩緩的開了過來……
很多年後，每當芸露想起這一晚，總是無儘的感慨，城市的生活，燈紅酒綠，芸露得到了什麼，又失去了什麼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