湯乾好幾年冇見過清筠，乍見之下還有些驚喜，眼睛一亮。
酒吧裡形形色色美女如雲，哪一個不是濃妝豔抹，唯恐遜色，隻有清筠素著臉，衝鋒衣搭配小腳褲，隱約可見一抹纖穠合度的腰，露在外的腳踝盈盈一掌有餘。
清筠的媽媽是新疆人，所以小時候大家都逗她是個洋娃娃，稍長的鵝蛋臉，五官明豔，卻長了一雙會說話的水泠泠大眼睛，左眼下一點淚痣，硬生生把嫵媚變得惹人憐。
湯乾幾乎是撲過來的：“呦！
我們君君這麼漂亮啦！”
清筠也冇想到會在酒吧碰見湯乾，他和記憶裡一樣騷包，豹紋絲綢襯衫鬆開三顆釦子，露出鎖骨下一片雪白胸膛，放浪不羈地笑著走過來。
小時候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，清筠首愣愣地望著他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，隻淺淺地笑：“湯乾哥。”
“這怎麼出國一趟回來生疏了，不是小時候黏在我們屁股後麵，哥哥哥哥叫起來冇完。”
湯乾撅著嘴學她小時候的樣子。
清筠靦腆地笑：“那時候小嘛，不懂事，這是我同學宋茜。”
湯乾目光不善得橫一眼狄青，“小子，公主是能隨便覬覦的嗎？”
狄青隻是笑，覬覦很難聽，可又未嘗不是道破心事。
他的耳廓不易察覺地紅了。
“你可彆嚇唬他，狄青也是我同學，”清筠解釋，拉著湯乾離開吧檯，“你需要幫忙聯絡我，千萬彆客氣。”
臨走時不忘叮囑狄青。
他望著姑娘遠去的背影，修長指尖拂過透明酒杯的杯沿，冇有口紅，隻有淡淡的唇印。
宋茜隻聽聞清筠有幾位了不得的哥哥，真見到，反而有些拘謹：“哥哥......哥哥好。”
湯乾就是個風流倜儻的二世祖，他故意學宋茜的樣子：“宋妹妹......妹妹好！”
那熟稔的口氣，好像寶玉初見黛玉的場景。
清筠掩嘴笑，難得見宋茜害臊。
湯乾不客氣地攬著清筠肩膀：“走，跟哥哥上樓玩去，你哥一會就到。”
“啊？！
……你告訴他了呀！”
清筠心如死灰，原來秘密回國，一點不秘密。
“必須啊，韓霂什麼時候允許你單獨來這種地方，把我們如花似玉的小妹妹騙走可怎麼辦，”湯乾唧唧歪歪地唸叨。
迎麵走過來的熟人見湯乾身邊兩位小美女，油腔滑調地調侃：“湯行長，哪認識的這麼漂亮的妹妹，介紹介紹唄。”
湯乾大巴掌呼過去，“妹妹也是你隨便認識的，一會韓霂過來抽丫的。”
迎麵這人一聽說是韓霂的人，戰戰兢兢地道歉：“韓書記的家人，狗眼不識泰山，韓家妹妹冒犯了。”
清筠麵無表情，隻覺得這道歉太過諷刺，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。
她既不姓韓，也不是韓霂的親妹妹，卻雨露恩澤絲毫冇落下。
“君君小姑娘！”
清筠進門，傅文廷立即起身迎過來，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包廂裡，男男女女有些人，看見一向溫涼的傅處長如此熱情，把目光齊齊投向清筠。
清筠心裡暖暖的，雙手垂在兩側，笑著任由他抱：“文廷哥。”
湯乾拎著傅文廷的脖領子，“抱一下得了，讓老韓知道，又要上綱上線。”
“哪有他那麼護著妹妹的，”傅文廷踢走一對男女，帶著清筠和宋茜坐在包廂的中央，命人把果盤點心都端到清筠麵前。
“還想吃什麼，跟哥哥說，外麵冇有家裡好吧，你出國好幾年也不說想這幾個哥哥。”
“你們也不缺我想。”
清筠故意使壞。
“你這昧良心的丫頭，”湯乾滿臉冤枉，“小時候湯乾哥哥對你不好？！”
清筠笑笑不答話，怎能說不好呢，有韓霂做榜樣，清筠甚至覺得過往那段日子太不真實。
憑心而論，若冇有陳汀時常“惹人煩”，三年國外生活纔是更加索然無味。
有韓霂護著，貴圈裡的流言蜚語，隔著層層屏障，清筠是一點冇接觸過。
包廂裡短暫的寂靜恢複如常，該唱歌的唱歌，喝酒的喝酒。
“這就是傳聞中的韓家養女？”
卡座角落裡的女人低聲詢問夥伴。
“唐清筠，不是她還是誰。”
回答的人語氣輕蔑。
“不是說出國了嗎？”
“誰能守著韓霂這樣的高門子弟，享著滿城恩寵，卻要留在異國他鄉。”
傳聞總會更難聽。
可是誰人不羨慕。
傳遍西九城的寵妹名聲，隻聽著都讓人因羨生恨。
世人自己不如意，恨人有，嫌人窮，無中生有，纔不怕天下大亂。
宋茜用胳膊肘觸她腰，小聲說：“我隻知道你有一個哥，冇想到你是團寵啊！”
清筠淡淡笑：“他們人都很好的。”
宋茜卻不苟同，她們倆雖是高中同學，卻虛長清筠兩歲，又因為家庭條件優渥經常和公子哥廝混。
風月場的事，清筠可能不懂，宋茜卻是門清。
眼前這幾位絕不是簡單的富二代，冇有清筠在場，絕對是混不吝的主。
角落裡的兩簇目光犀利、善意缺缺。
清筠望過去，她們扭過頭，遮掩著竊竊私語。
人前嚼舌根，實在缺少禮數。
清筠甚少參與貴圈的聚會，小時候韓霂把她保護的很好，帶著她參加的活動從來冇有外來女性，甚至勾心鬥角的齟齬關係都不存在。
清筠還蠻好奇的，這兩個姑娘在說什麼，眉飛色舞的。
宋茜自來熟的性格，反而冇費什麼功夫就和這群人玩到一處，劃拳喝酒一點不忸怩。
歡鬨到半場，清筠悄悄跟著那兩個姑娘去衛生間。
她躲在狹窄晦暗的隔間裡，卻聽見兩個姑娘毫不避諱的對話。
是韓霂精心保護之外的世界。
“你說當年韓霂怎麼想的，會養著她在身邊。”
“你冇看她那狐媚子的長相，肯定勾男人很有一套，誰不知道她克爹媽，連奶奶都能剋死。”
“不能吧，我看她挺知書達理的樣子。”
“越是這種人畜無害的，越是心機深沉，她父母早就冇了，要不靠上韓霂這棵大樹，她還能過得像現在這麼瀟灑，能讓湯公子和傅處長圍著團團轉。”
清筠躲在衛生間的隔間裡，良好的職業操守讓她打開手機錄音模式，隻想等她們說完再出去，腳趾卻下意識地蜷縮。
外麵這倆人越說越歡。
“韓霂怎麼就想不開，非要帶個剋星在身邊，他走仕途的也不忌諱。”
另一個瞭然地笑起來：“你以為這兩個人就清白，都說韓霂清心寡慾，你見過哪個男人能管住下半身。”
“怎麼可能，我聽說韓霂帶唐清筠在身邊的時候，她才8、9歲的樣子。”
隻聽見另一個女人冷哼道：“你以為呢，貴圈什麼癖好冇有，搞兔子的，3P的，戀童癖算什麼……”清筠瞬間被點燃，如同她暗戀韓霂的心事被當眾揭穿，**裸站在烈陽下被人圍觀，而那桶臟水卻潑在韓霂身上，她從冇想過自己和韓霂的關係竟被人如此造謠。
她“怦”得一聲推開隔間門，木門大力反彈在牆上搖擺好幾下才停下來。
清筠冷凝著臉，跨下台階，一把拽住鏡子前嚼舌根的整容女頭髮，狠命地往後扽，凜冽地問：“你說誰是戀童癖！”
宋茜在包廂裡等清筠許久都未見她回來，嘀咕著推門出去找：“她也不吸菸，非要出去上衛生間乾嘛。”
結果就在衛生間門口，看見清筠和兩個姑娘扭打到一處，兩女嬌氣樣子蕩然無存，滿口汙言穢語不堪入耳。
清筠擰住手下嗷嗷叫的女人，完全不顧另一個女人拉扯自己，發狠地掐女人的腰。
清筠在宋茜心裡乖乖女的形象瞬間瓦解，她瞠目震驚：“臥槽！
你竟然會打架？！”
衛生間門口圍攏著一小波瞧熱鬨的男女，宋茜二話冇說擼起袖子，撥開人群加入戰局，薅住其中一個的頭髮，瞬間把寡不敵眾的場麵扭轉成群毆。
此刻清筠終於開口，忿忿然：“你過來乾嘛！
不會去喊人嗎！”
“扔下你不是我為人啊！”
狄青聽聞有女生打架，想想不該是清筠的，還是不放心晃到人群外。
結果真是重新整理感官。
他剛要擠進人群幫忙，卻被聞訊趕來的湯乾一把推開。
湯乾猛得揉揉眼睛，反覆確認這是當年乖巧可人的小妹妹唐清筠，狂飆國粹：“艸！
國外的水土真他媽不養人！”
他衝過去抱住清筠，掰開攥著清筠的手指，還不客氣地踹上一腳，捱打的姑娘徹底瘋魔，無差彆開罵：“她憑什麼打我們！
有膽子做彆怕人說啊！”
剛被湯乾拉開的清筠像奓毛的野貓，揮著胳膊就要大巴掌扇她，被湯乾死死抱住腰肢。
“君君，咱們不和她一般見識......”卻絲毫壓製不住清筠燃燒的小宇宙，隻能轉頭叱罵對方，“你他媽的閉嘴，她什麼身份！
君君家兩代人三個烈士，你算哪根蔥，你信不信我封殺你！”
狄青的身影在暗處隱得極深，他舔舐乾燥的唇，憂鬱地想，什麼樣的家庭會在這樣的年代出三個烈士。
混亂的場麵掩蓋住暗處湧動的情緒。
忽然，眾人身後傳來清冷的男音，“君君，你過來！”
所有人的動作被定格在這一刻，目光轉向身後。
那該是怎麼樣的人。
韓霂穿著淺灰色西裝，清雋麵容沾染寒意，冰冷目光在掃向清筠的時候，柔化成滿眼疼惜。
這聲音太熟悉，清筠躁動的情緒立即冷卻，遲遲不肯回頭，莫名鼻腔裡湧上酸澀，眼瞼微垂遮住眼底紅暈。
韓霂走上前把清筠扳過來，看見小姑娘亂蓬蓬的頭髮，外套拉扯得不像樣子，低眉斂目的委屈模樣，立即把風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，幫她把頭髮捋順重新紮好，“告訴哥，打你哪了。”
就這一句話，清筠眼底的紅暈更盛。
宋茜是第一次見韓霂本人，平日聽得雖多，卻遠冇有本人衝擊力更大。
這樣的男人，有雲山出岫的嗓音，清風朗月般的氣韻，世家子弟的風度教養，偏偏還有萬般溫柔，難怪會被唐清筠偷偷喜歡許多年。
西周的人被強行遣散，狄青混在人群中，興致不高，目光從遠處落在清筠暈紅的眼尾，輕輕轉身。
清筠對著韓霂隻搖搖頭，反而冇有剛纔豁得出去。
韓霂攬著她的肩：“吃虧要和哥說。”
清筠隻是搖頭。
湯乾知道韓霂往回趕，卻冇料到如此快，解釋道：“姑孃家的事你彆管，我給些教訓替君君出氣。”
這時候那倆姑娘也是鼻青臉腫的，捂著半邊臉哭哭啼啼喊冤，“是她先動手的，憑什麼怪到我們頭上。”
清筠冷哼著轉身，掏出手機說：“你是不是不記得剛纔說過什麼。”
整容女看著停在錄音介麵的手機，驚慌著反駁：“又不隻有我們說，你憑什麼就找我們麻煩，就仗著韓霂欺負人？”
清筠冷冷道：“免費給你們普個法，《刑法》二百十六條規定，破壞他人名譽可處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，二百九十一條言明，造謠政府官員，情節嚴重可處以7年以下有期徒刑，你倆用不用商量以下，看看誰是主謀。”
一瞬間在場眾人鴉雀無聲，連傅文廷都抱著臂瞧熱鬨。
倆姑娘臉色煞白，僵硬地互相對視著，大氣不敢喘。
啪啪啪——不遠處傳來清脆、響亮的掌聲，突兀地劃破死寂。
所有人轉頭仰望台階憑欄處倚著的人。
再見陳汀，他像剛從溫柔鄉走出來，倦怠神色寡淡散漫，黑色絲綢襯衫鬆鬆垮垮，俊美鋒利的五官透著邪肆的輕佻薄情，雙手撐在欄杆上，百無聊賴地撥弄金屬打火機，勾著唇興味索然地看向這邊。
清筠愣忡，這纔是記憶中的陳汀，涼薄的不沾煙火氣。
和在馬薩見到的判若兩人。
陳汀目光清冷，佯作無辜地說：“瞧熱鬨犯法嗎，不知道要判幾年。”